《时尚的受害者》讲述的是关于时尚如何致命的故事,探讨了时尚如何通过浸出化学毒素、传染疾病、造成事故(包括火灾和纠缠)折磨那些制作它们、穿着它们的人们。不论是意外的还是有意的,时尚已经成了历史上导致死亡、疾病和疯狂的原因。这些披裹着时尚外衣的致命武器,包括令人窒息的裙衬、染了汞的帽子等一些表面无害的物品。
19 世纪末 20 世纪初的法国、英国、北美,从那时起,时尚机器与其载体—服饰,就一步步改变了肉体的自然法则。对“优雅精致”的时尚**来说,外在形象远比内在健康更重要:女士们脚踩高跟鞋,身穿有箍衬裙,内裹紧身胸衣,在路上跌跌撞撞;男士们头戴厚重的礼帽,汗如雨下,脖子被浆洗得硬邦邦的衣领勒得透不过气来,他们足下细长的高靴,搁到现在,估计没人受得了。
最可怕的,还是所谓的“贵妇时装”,这种强大的社交机器、身份象征,足以令每一位与它“近身相搏”的人,不论是制衣者,还是穿衣人,都饱受折磨,身心俱疲。这些人是“奴隶”,是“受害者”,若将他们神化,还可以称其为“殉道者”。 1827 年,意大利浪漫主义诗人贾科莫·莱奥帕尔迪(Giacomo Leopardi)在作品《时尚与死神的对话》(Dialogue between Fashion and Death )中,将“时尚” 拟人化,称为死神的姐妹。“时尚”骄傲地宣称,她最爱玩死亡游戏,“被鞋子禁锢的蹒跚世人,束身衣让他们透不过气,眼珠鼓起……我好心劝慰,试图让这些绅士免受苦楚,然而,他们爱我,宁受每日千般折磨,万般痛苦,就算因此光荣就义,也要爱我。”
19 世纪初,时尚荼毒的对象不分**。两尊蜡制的“死亡信徒” 就像是书架的两端,相互呼应,让人看了不禁毛骨悚然,感叹生命脆弱,时尚易逝(图1)。然而,到 1830 年,性别差异在时尚界突显出来。对男性来说,黑色套装独占鳌头,它既能体现衣物的功能性,同时也是西方世界民主、理性和技术进步的象征。这种态度清清楚楚地通过一幅讽刺画彰显出来,画名叫作“便捷生活”。
这幅画的主角是一种可旋转的帽子,帽子上配有各种装备:眼镜、雪茄、嗅盒、放大镜,甚至还有一副挂在耳朵上的喇叭。有了这些装备,画中人只需伸伸手,就能增强听觉视觉,嗅到芬芳的空气,还能不时吸口雪茄提神醒脑,“完全不需要操心拿东西”。看到这幅画,或许我们会捧腹大笑,但在一个世纪后,更为先进的同类设备确实被制造了出来,即“谷歌眼镜”。它功能更强、分类更细,还带有照相机和网络,可随时随地为人所用。相反,女性“自然而然地” 成为愚昧、疯狂、专断的时尚界受众。无论在家或是外出,时尚之锤都重重地打击、阻碍着女性的行动与健康。虽然现代女性的衣着较过去更具实用性与舒适性,然而我们不得不说,“时尚”二字,从未挣脱性别差异的紧箍咒。
从 1999 年到 2006 年,日本摄影家都筑响一用镜头书写了这样一系列的故事:《穿衣穿到穷》(图3)。每张照片分别记录一位品牌拥护者的“港湾”—从满满一柜子的爱马仕(Hermès)到一屋子闪闪亮亮的日本朋克品牌 Fotus —镜头里的人对特定品牌的痴迷,简直到了病态的地步。照片的每一位主角,都是时尚受害者的绝佳诠释。在一间阴暗狭小的房间里,一位年轻的女士展示了她的全部藏品:衣服、鞋子、化妆品、香水。它们都来自同一个美国品牌—安娜苏。照片中的女主角躺在镜头的最前方,周身波希米亚风—人造皮草、针织、蕾丝、精致的眼妆。在疯狂的“血拼” 后,她双目紧闭,精疲力竭,像死了一样躺在一堆五颜六色的战利品中间。
作为读者,我们完全可以从批判的视角看待这组照片,把它当作对品牌忠实粉丝的讽刺挖苦,但是对都筑响一来说,创作的出发点不过“兴趣”二字。他想知道,在日本,“品牌的忠实粉丝究竟如何生存”。“这些人并不富有,为了买衣服,他们租住在很小的房间里,省吃俭用。虽然买了一大堆,实际并没有好地方可去,衣服也没有用武之地”。
都筑响一的照片表达得客观谨慎,他不希望引导读者对时尚消费者们产生这样或那样的负面情绪,但他也说,与这些拼命购买服饰的“瘾君子”相比,其他物品爱好者,尤其那些具有更多文化内涵的物品的收集者们,往往不会受到他人的轻视。这些物品可以是书籍,或是黑胶唱片,而我,还想在物品名录里加上一种特别的服饰—“古董衣”。
作者把日常无害的服装放在“显微镜”下,带领读者踏上各式服饰的致命历史,包括传说着的和现实中的。作者调查了世界各大博物馆的时尚物品和文本,在书中展示了大量的历史图片和历史事件,包括虱子缠身的军服、奥斯卡·王尔德的同父异母姐妹的死亡和舞蹈家伊莎多拉·邓肯被其围巾意外勒死等。